去年年初,一个在伦敦小有名气的致力于传播中华文化的机构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理事会。和英国众多与中国相关的社团不同,这个机构是由几个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兴趣的英国人通过十几年的合作建立的,而且至今他们的会员依然主要是伦敦及周边的英国人。这个机构找到我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困惑:明明关心中国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最近几年举办活动反而人气大不如以前,会员人数逐年减少,对年轻人也似乎无吸引力。该机构的几个创立人已接近退休年龄,力不从心,后来他们听几个人推荐说我热心公益事业,又做中国社会学研究,就登门邀我加盟,帮助他们重振旗鼓。
参加了机构的几次活动,倒是引起了我的社会学兴趣:他们的受众面主要是对中国感兴趣却对中国了解很少的英国人,所以活动中参与者经常会提出一些常识性的问题。我忽然意识到:恰恰是这些天真而琐碎的提问才是接地气的文化传播需要面对的吧!因此我加入了这个机构,并担任起他们的活动总监。
我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机构为何在“中国热”持续的今天会面临会员逐年减少的问题:他们对“传播文化”的定义还仅仅限于中国古典和传统文化的展示,比如租中国茶室邀大家一起看历史纪录片,周末集体参观完中国美术特展或聆听了一位华裔上的二胡赏析课后,再去中餐馆要一份糖醋里脊或者柠檬鸡……好像单纯这样把英国人“曝光”于中华元素之中,就算“体验”中国文化了,中华文明就得以“传播”了。这种单纯的“曝光式”文化交流一两次感觉新奇,时间久了难免会觉得没营养或“没用”,因为单纯展现“中国是什么”对促进文化理解和接纳收效未必高,偶尔还会有说教之嫌。
文化并不仅仅是“知识点”,文化是一个群体传承下来的生存逻辑和相应而生的生活审美,所以文化传播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中国是什么”的阐述上,而应该立足于探讨“中国为什么”。我提议开设名为“第一人称”的公开讲座,针对某个中国的热点问题邀请在这方面有切身工作或生活经验的人来谈谈那些看似陌生的习俗和风尚是不是有一些单纯而朴素的社会逻辑。
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文化机构,不过我的“传播观”依旧,而且我认为它不仅仅适用于中国,也不仅仅适用于机构团体的活动中。每年在我的社会学课程之初,我都会向学生点明一个道理:当我们在茶余饭后对一个陌生国度的新闻品头论足的时候——不论这个国家是在哪里——我们常常会忽略在那个遥远的社会里住着和我们一样有各种诉求的理性个体。如果文化传播能超越简单的对“是什么”的陈列,而附加上对“为什么”的探索上,则那些异国的不可思议,可能会沉淀为根植于听众心中的一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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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马荟)